“杜明理!你好大的脸面,竟让克明公抬举你。”
抖了抖手中的介绍信,李德胜哈哈一笑,拉着杜正伦进了沔州工部衙署。张德最近在做土坝实验,防渗水心墙还是不理想,用水泥不是不可以,但实在是太浪费。沔州鄂州两地加起来少说一千里大小堤坝总归是要的。
大工地一旦开动,最基本的防汛工程是必须要保证,不然的话,这里作为手工业生产基地,每年面对春汛夏讯秋汛,总不能直接歇业。他现在生产的又不是硬盘内存条,大水淹了工厂靠涨价不但不亏还能当年利润实现翻三番。
“操之,杜秀才来了。”
“李公子,吾当先通报一番……”
“装甚老夫子腐儒。”
一把拉着杜正伦的手,李德胜把他拽了进去,杜正伦也是无语,只好跌跌撞撞地跟了进去。
“别看我在这里混迹,也是有个水部主事差使。哈哈。”
荆襄一行,李德胜和张德一拍即合,二者是双赢的联手。丹阳郡公家的公子,怎么也比荆襄土豪要高贵的多。任你恣意放纵,被人也只当是风流不羁,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好处。
而老张在这等地方,名声还真就没有在长安来得犀利。
再者,李德胜有脱离李客师门户自立的意思,李客师五个儿子,也就次子李恩跟他能沟通。
“李主事。”
杜正伦也是没脾气,遇上这么个公子,他有什么办法?
不过杜正伦到底和李家有旧,也没摆出欢州刺史的架子。当然了,这等边陲军州的主官,除非是幽州都督级别,大多都不被人高看,故而也谈不上什么架子。
“心中有气,觉得失礼了?”
李德胜笑着手指指了指杜正伦,然后一边走一边道,“张操之没甚脾性,贯说直言,有甚心思,直说了了账。若是藏掖些许,只怕坏了你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杜正伦一愣,心道:克明公也曾说了这般的话,那这张梁丰,倒是颇为潇洒。
“哟,曼倩公子这次又有甚么指教?”
张德正在作图,刚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揶揄了一下李德胜在荆襄的诨号。这诨号也是装逼得来的,“菊月登高会”他捞了好大的名声,有些好事的,就说他是当代东方朔,才气四溢俊美非常。
不过比孔夫子还高大威猛的东方朔可没这么浪……
东方朔,字曼倩,有人说李德胜是当代东方朔,那绝对是赞誉。
“又来取笑,偏是你有这等癖好。”
“子曰:打人脸揭人短,君子大德也。”
“你这妖孽又来编排圣人,小心姓孔的姓长孙的又来寻你。”李德胜指了指张德,然后看着一脸便秘的杜正伦,“杜明理,这就是张操之,怎么,和在长安见到的不一样吧。哈哈哈哈……”
当着一个秀才编排孔夫子,跟骂街没区别,不过张李二人虽然嘻嘻哈哈地编排着杜正伦的圣人,却眼明心亮,观察着杜正伦的反应。
却见杜正伦上前道:“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某临行时,听过李凉州之子的狂放之言。”
你听错了,那是王安石说的……
最重要的是,李奉诫就说了前面两句话,第三句,压根就没说过。而且老张相信,长安城是肯定没人会这样说的,于是不难得出,第三句话,是杜正伦通过前面两句推导出来的。
“君至此地,我已知君所忧。”
老张把手中的炭笔一扔,A0纸上面是风车装配图。唐朝的风车只有纵轴,效果也很好,不过占地面积太大,所以还是需要几百年后的荷兰式风车,加个横轴。用在汉水流域和湘水流域,对獠人诸部融入这个体系,是个很重要的工具。
“秀才是要在欢州置富民经济?”
“劝课农桑效仿中国,只是还需另辟财源,如桑麻花椒之类。”
“欢州种稻不可效仿中国,南北寒暑变化,各有本色。如欢州交州,一年可种三季稻米,产量较之岭南,只高不低。”
此事知道的人不是没有,但官僚的本能就是怠政懒政,加上前往岭南剑南做官都是一副死全家的模样,更何况是安南。懒政的后果就是一刀切,官僚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政策符合本地发展,他要应付的就是上级,那么不管得出什么结果,闹出多大的民怨,只要上级认账,这事儿就可以揭过。
哪怕是有部族山寨叛乱,只要不闹到波及数州,也只是罚酒三杯的事情。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地方对中央来说,属于保得住就保,保不住拉倒的情况。
像冯盎祖父冯宝,汉朝伏波将军马援那样的人,封建时代本身就是凤毛麟角。
“三季?”
杜正伦出身相州,相州虽然也种稻,但眼下主力还是糜子,一年双季耕作已经相当不错。现在因为解决了小麦加工问题,河南道很多地,现在也开始种麦。不过眼下因为水利设施的持续投入,稻米的亩产量,像芙蓉城苏州及淮南道一些水稻产区,能在四石以上,而且是很稳定的产量。
“是三季不假,不过一年结余,却未必有广州高。”
老张一看杜正伦眼睛发光,就知道他脑子里肯定在飞快地闪过“粮食大丰收”的大字。
“这是为何?”
杜秀才一脸懵逼,三季稻却产量不如广州,这不科学啊。
“安南几无水利,各江河堤岸从未休整。田耕手段又几近原始,每年入夏,海啸风暴接二连三,倘使河口之地为海水倒灌,颗粒无收都是寻常之事。”
一番话说出来,让杜秀才差点昏过去,他知道安南苦逼,但也只是瘴疠之地这样的概念。而杜如晦说了啊,张德有办法避免拉肚子拉死……
很显然,问题不仅仅是虫子特别大特别小特别狠的阶段,连大自然都好像画风有点不一样。
一看杜正伦的表情,老张就知道,这货心理准备还是不够充分。
这也正常,就像老张以为自己能一夜连御数女,然而实际上一个萧姝就差点让他累死在榻上。
意**毕竟敌不过现实啊。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