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变还不到动用精锐镇压的地步,但是地方府兵此时并没太大卵用。虽然贞观十年就改制府兵,如今的折冲府全国也有六百多处,但接近一半,都集中在关内道。
河东、河南数量上等而次之,但因为突厥覆灭的缘故,加上社会生产恢复的极快,人口前所未有的流通,商品“极大”的丰富,整个河东河南的府兵质量,同样是等而次之。
最重要的一点,哪怕是现在,诸多勋官在受朝廷征募时,脱口而出的还是统军府,折冲府什么的,不知道。
连名称尚且都如此的糊涂,整个府兵改制,基本都还是在李皇帝的核心地区,也就是关中关内敲敲打打。
不管是尉迟恭的安北都护府还是当初侯君集西征的大军,主力都来自关内。其余战绩抢眼的,居然是南方人。河东河南,军头们很有默契地让他们去了辽东……
“涡水一线,民变大者一二千,小者三四百。不拘是劫掠乡镇,更有威慑如鹿邑、真源等城郭者。”
端木蔓菁罗列了一些打出名声的民变团伙,诸如什么“陈州张须陀”,“亳州活曹操”,“太康巡天校尉”等等,皆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诨号,到时让中原富庶之地的泼皮们来了精神,多有暗地里吹捧这等“英雄豪杰”的。
“看来,这些变民,都知道远离洛阳。”
杜如晦嘲讽了一句,这种把戏,崔氏也真是拿得出手。不过,杜如晦眼见着这些变民在南运河这条商路上闹的风生水起,而朝廷却没有拿出得力干将迅速扑灭,他觉得很奇怪……
“永城军府也不曾收到军令,杜公,以我之见,怕是朝中有人欲一举成擒。”
这也不能说不对,镇压民变,通常地方府兵只要不是太猪,都能轻松拿下。但是这一回却和以往的民变不同,前几年矿工暴乱,都是没头苍蝇一样,数千矿奴瞎闹一气,只需要一二百披坚执锐的甲士,就能轻松镇压,可以说死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这一回,自大騩山闹起来开始,这些变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轻松地绕开地方兵的拦截,顺着涡水顺着南运河,不断地朝着淮河一线流窜。
很显然,有人在指路,而且是能熟知地理的人在指路。
“只怕是太过托大……”
这些变民系数离开了河南府离开了直隶近畿,全部流窜到了原来河南道的次级富余之地。朝廷自然是命令淮南方面配合,要将这些流窜的变民,直接困死在了亳州、徐州交界处。
眼下中央的实力绝对压倒地方,但是正如杜如晦担心的那样,太过托大,一时失手,就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鹿邑县南北都有谷底,到雨季的时候,就能形成河道,然后北边那个谷地形成的河流,就汇入淝水;南边谷地形成的河流,就汇入颍水。
“崔十二,你说的兵器甲胄呢?咱们逃了几百里,难道就为了在这里等着官兵围剿?”
“放心!这些兵器,都是真源铁器坊打造的。用的都是华润号的水轮大铁锤敲打,就算和军器监的货色比起来,也不差多少!”
“嘿……这可是李氏祖庭,居然有人敢拿兵器卖给我们?”
“若非离开陈州太过急切,那太康军府的老兵追的太急,在扶沟东,别说兵器,连甲胄能都拿到!”
之前追问崔十二的人头发方巾是一块黑布,和寻常青布决然不同。这人留着虎须,虬髯倒张,倒是颇有几分绿林中人的派头。
一身短衫露出厚密胸毛,双臂粗壮有力,若是瞧的仔细,还能瞧见他左臂肩头,有个烫印出来的记号。
不出意外,这人当初是个逃奴……
“崔十二,这世上当真会有人敢卖兵器于我等?”
“这又有何不敢?你当那人没有跟脚么?乃是渤海靖王家人,就算被人举发,于渤海靖王何干?”
渤海靖王李奉慈,典型的养老型宗室。正因为是这种类型的宗室,反倒是和跑去交州跟杜正伦划拳的李道兴一样,权力没甚机会,钱财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几年因登莱沧州辽东故,原本是个没油水的弱鸡王爷,此时倒是生发,在京中颇有一些干系。
加上当初张公谨夫妇在辽地,他多有巴结,可以说是大发横财。
作为宗室,他只要不公然造反私藏甲胄,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李奉慈也是相当大胆,紧跟张公谨夫妇步伐,听说邹国公夫妇二人家中珍珠如沙金银如泥的缘故,乃是有了一尊散财童子。
这李皇帝的堂兄弟,居然和别人要试试水温不同,直接就在亳州祖庭大肆圈地。沧州种什么,他就在亳州种什么。沧州用上水力机械,他在亳州也毫不犹豫地用上。沧州买卖外奴为工,他在亳州也没少积蓄契丹奴、倭奴。
听闻李皇帝要给祖宗“老子”修个太清宫,他就在真源县先行盖了一座老君庙。打扫干净,然后就在涡水之畔,修了五六七八间工坊,其中就有亳州最大的民办铁骑作坊。
用李奉慈的话来说:“本王一不求名二不求权,赚点黄白之物怎么了?”
至于有仙女儿问他掉在池子里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这把银斧头,他毫不犹豫把仙女儿一斧头砍死,然后用“矿工之友”把池子的水抽干,捞起那把氪金斧头,愉快地去了。
是的,这是个死要钱的典型宗室。
不过和一般的宗室不同,这货是真的敢顶着脑袋落地的风险,去崔氏那里接下一个风险无限高的订单。
“渤海靖王?宗室之人?!这……”
显然,这些变民中的有识之人,有点扛不住这个消息。这世上,哪有卖给别人砍自己脑袋用的兵器?
“我等有了这批上好兵器,就在亳州大闹一场。然后东进徐州!”
“崔十二,你们大騩山到底中了什么邪?偏要跑千里之外大闹一场?反正都是死罪,为何不往山中躲一躲,待大赦时,自好重见天日。”
“那你呢?你这个亳州坐地户,怎么就也出来闹事了?”
“入娘的,要不是谯县人趁机吞了我的田产,我上告无门,能来干这无本买卖?”
崔十二想了想尚在大騩山的妻儿,眼眸微动,说不出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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