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郑虹（3）

外面下着雨，冬季的雨尤为冷凉刺骨，刚刚走得匆忙根本没想到带伞这一回事，而且刚刚好容易蹑手蹑脚地从大门出来，还得顾着黑暗中不踢翻什么东西闹出动静来，短短几步路却走得异常辛苦，才拍着胸脯庆幸躲过一劫，我怎么都不会为了一把伞回去，而且我不知道郑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必须尽快赶过去。我扬手招着出租，这种鬼天气，即使在午夜的闹市街头也打不到什么车。

出租车最终停在一条狭窄的巷子口，司机解释说最近这里正在施工，车子进不去，我也不知被带到酒吧的哪个交通不方便的入口，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经过一片工地，淌过一滩排水不畅的泥水滩，好容易快赶到酒吧的时候，我的高跟棉皮鞋上全部溅满了泥点，并且泥水已溢入鞋中，我随着“哗啦哗啦”地声响，艰难地迈步向酒吧奔去，在酒吧的外面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音响从里面毫不掩饰地外泄出来，我皱了皱眉却没有犹豫，钻了进去。

酒吧里很昏暗，光怪陆离地晃动着舞台中央疯狂劲舞的人群的影子，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快把我的鼓膜给震破了，我用手塞着耳朵，四下张望寻找郑虹的身影。四周光线昏暗，空气浑浊，我忍着不适感向舞台走去，巴拉着人头排查了一遍没有郑虹的人影，于是再下来向每个角落的桌椅处摸去。

因为光线昏暗我不得不近距离去辨别人脸，那些互相拥抱着的情侣我就直接经过了，就不去打扰加讨骂了，可还是没有郑虹的影子。难道我找错地方了？

我泄气得放下塞在耳孔里的手指，一任高分贝向我的耳孔中狂轰乱炸。我拿着手机向吧台走去，让吧台里的服务员确认郑虹给我的地址。还没等服务员回答，我看见身旁高脚凳上被人搂抱在怀里的女人的侧脸。

服务员在向我示意什么，我没在意，我的注意力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那个被拥在怀里的侧脸分明就是郑虹的，她长长的头发毫无约束地泻在肩膀上，是别人的肩膀上，我一下子跳起来把她从那个男人的怀里拉了出来，但瞬间我又担心那个抱着她的男人是赵迥，我深悔自己怎么这么冲动，未经辨认、没有考虑就动手，那个赵迥我也没见过，也许打搅了人家两口子合好，我拉着郑虹的手又不能放下，怀中的郑虹重得可以，差点把我反拉得摔倒，她明显已喝醉了，我有些歉意地望向那个男的，如果对方静静地走掉就算了，如果对方理直气撞，并且看到我是女的不生气的可能就是赵迥，毕竟郑虹应该不会找个无礼的人做男朋友吧？我心里默默地算计着。可是当那男人抬起头面对我的时候，我却没心情去关注他脸上的表情了，而是被一种震惊所取代，那个男人我认识。

那张熟悉的脸，我已经七年多未见了。他成熟了些，也更“痞”了点儿，看清是我时，他的怒容被一种蛮不在乎的表情所取代，“米露，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邱丛？你怎么会在这里？呃？你怎么会在郑虹在一起？”尽管光线昏暗，却不影响我目光犀利地审视着他。

“偶然遇见。”邱丛吊二郎当地说。他举了举酒杯，“来一杯？”

“郑虹喝多了，我要带她回家。”可郑虹却不同意，我拉她，她一直反对着，一直叫着要跟邱丛再碰一杯。

我扶着她，向酒家门外走去，邱丛跟我抢，说可以送郑虹回家，他也不看看我的脸色，会放心把郑虹交给他？无耐喝多了的郑虹太重了，大概前一段时间和她的赵迥过得太舒畅，体重直线上升，在我甩开邱丛要上来搀扶的手后，就支撑不住，差点倒下，摔手的时候我无意中碰到旁边的人，并且此人还扶了我一把，使我们最终没有倒下去，我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挤出一个笑容想向他道歉和道谢，却发现又是一张熟面孔，只是我叫不出他的名字，“那个......叶大哥，谢谢！”

叶彤的大哥，向我轻轻一笑，随即走开。我没顾上去看他的身边，有没有叶彤叶青叶紫，或者是那个如同言情小说中走出来的女主角朋友，如果有叶家三姐妹在，应该会主动来跟我打招呼的，我的头颈现在不方便转动，昏暗的光线里找人也挺费眼神的，当然有其他的女性朋友跟着，更不关我的事儿了。

出了大门，我不得不接受邱丛的搀扶、邱丛的帮助，邱丛打到了车，我扶着郑虹坐了进去，却对也一屁股坐进副驾驶室的邱丛无计可施，总不见得前一分钟还接受人家的帮忙，后一分钟就拆台翻脸，让人家离开吧？

邱丛是在郑虹家家门口消失的，他也知道把人家女儿灌醉是要挨人家爹娘骂的，于是这个罪名只有我来担，在郑虹妈夹枪带捧的数落下，我把郑虹安置在她的睡房，看着她安稳地沉沉睡去，才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小心谨慎地离开郑虹家。继续打车，返回酒吧。

我抚着心口再一次进入高分贝的酒吧，舞台上换了专业的舞者，踩着鼓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弯曲的极致，我绕过舞台下也跟着扭动的红男绿女，寻找着叶彤大哥的身影。

他依然优雅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和我离开时瞥见他去的方向一致，他的长腿悠然的架在酒吧椅的搁架上，手中提着一只高脚杯，优悠地品着，身边未见女伴，当然也没有叶家三姐妹在，我不着痕迹地占领了他身边的位置，他没有抬头关注我，我只能叫了一声：“叶大哥”，尽管我知道他不姓叶，只是我忘记了他姓字名谁？

“呃，怎么回来了？你朋友安置好了？”他呡了一口杯中的深色**。

“啊！是的，然后，我想......我想，刚刚我没在意你身边也许有叶彤叶青或者叶紫，我应该和她们打个招呼的。”

叶大哥有点失笑地望着我，“她们并不在我身边，她们都没来。”

“所以我白来一趟？没关系！”我准备说出我来的真正目的，“我顺便打听一下，您最近来酒吧，有没有见过刚才和我一起的两个朋友？”

“那个男的？”

“还有那个喝醉的女的。”我补充。

叶大哥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忆，边想边喝了一小口酒，然后举着杯子问我，“不来一杯吗？”

我来就是为了问一句话的，不会停留多久，我摇了摇头，期待地望着他。

“那个男的见过几次，那个女的第一次见。”叶大哥给出了答案。

“您确定？”

“嗯。”他唇边温润，而我注意的是他抿起嘴的样子看着很是确定。

“谢谢！”我安心地离开了酒吧。

第二天下午我才电话联系了郑虹，料想她应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果然，电话里传来郑虹慵懒的声音，却没一点的悔意。

“还没睡醒？”我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会？”郑虹很明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现在可以说说，你和邱丛是怎么回事儿了吗？”我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那头静了很久没有声音，也许是为了关门，关窗吧！

“也没什么，邱丛找过我几次，我都没理他，这不，心情不好吗？就找他一起喝酒了，也顺便应了他的邀请，省得被说架子大。”

“真是这样？”我总有些担心。

“哎呀，还能有什么？邱丛现在混得蛮好，反正比我们这些穷学生要好，家也在本市，家庭条件也不错，这些总符合我妈的要求了吧？我跟他去培养感情，行不行？”郑虹声音放大，似乎歇斯底里地不再怕被家人听见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就在我思索怎么说才不算说教却能把“依心去爱”的想法表达出来的时候，耳边已传来郑虹的挂机声。

我握着已“嘟嘟嘟”的听筒，好久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