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主要还是吃糜子,最多穷点的吃粟米,也就是小米。大米还是淮南江南剑南吃的多,然而重点不是这个,张德吃什么都是吃,但稻米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业原材料,就是稻草。
且不说草木灰吧,很多草袋,用稻草来编织,最是划算。尤其是河道疏浚时候做临时坝体,这玩意儿很好用,而且抗洪抢险也是经久不衰,一千多年后照样还是最划算最牢靠。
然而北方就麻烦了,剥桑树皮肯定要被殴打,杨柳虽好,奈何经不起三五天的水泡日晒,最终还是用麻丝制作成麻袋。
就这么一项,少说也要几千贯来去。
而这会儿,张礼红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太谷县的县太爷,居然说要搞汉麻青麻种植工作……
“特么唐朝就有招商引资的概念了啊。”
老张抄着手,看着滚滚黄河在脚下流淌,不远处几个大转轮正在嘎吱嘎吱的运行着。这里起了两个磨坊,小麦和硬糜子一个,小米和软糜子一个。
碾磨量还算让张德满意,一天都在四千斤上下,就这效率,抵得上十个契丹奴不眠不休推磨推一天的。
这还是水力磨坊设计的比较小,因为怀远城也没有大规模碾磨粮食的需要。若是在长安,光靠碾米,就是一大进项。
程处弼也不是光长了肌肉没长脑子,见了水力磨坊,顿时大喜过望:“哥哥,这要是在长安,咱们就发了啊。”
“赚这仨瓜俩枣,好意思?”
瞥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起来他后妈是大地主是权贵是世家是望族,顿时道:“你若有心,回长安开个磨坊场好了。你我兄弟,对半分,怎么样?”
“哥哥仁义,就这么定了!”
一旁坦叔全程没说话,不过他还是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张德:“郎君,老家的地可不少呢。每年磨稻谷,都是一件大事。”
“对哦。”
老张突然想起来,他是江阴土豪啊,江阴东边一半的水田都是他家的,一到秋天,从芙蓉城东城脚下开始,蔓延到大江口,都是他家的地,极其壮观。
“对对对,都忘了这事儿。坦叔,家里头来的人什么时候到?”
“上回来信是二月底,几个族老派了机灵人去苏州市舶使手底下做了小吏,也算是通了气。”
“唉,白糖。本来要是能独吞,这该是何等规模的利润。”
怅然若失,怅然若失啊。
坦叔有些无语:“郎君,咱们账面上的进项,已经不少了。”
“谁还嫌钱多吗?”
张德双手松开,然后后背,很有李白静夜思的姿势,四十五度朝天,认真道,“大唐国力蒸蒸日上,这时候不开捞,将来愧对我张氏子孙啊。”
“郎君心系张氏,仁孝之至。”
老张嘿嘿一笑,心说当初卖诗词差点被长孙无忌打靶,然而小爷我还是活过来啦。
“对了坦叔,三哥留在太谷,没问题吧?”
“那是个穷苦县,田地三五万亩,这还是把石头地都给算上。丰年只能吃饱两个月,多的是出去寻活路的,还有落草在太行厮混的。若是能让百姓有个进项,那县令只要不是贪得无厌,总是明事理的。”
见多识广的坦叔什么没见过?当年麦铁杖得封宿国公,大小官僚有名没名的,什么德行都有。
说起宿国公,这也是为什么以前坦叔不待见程咬金的原因。因为之前程知节封的就是宿国公,和麦铁杖一个名头。
在江湖上,山东河南虽说都卖程魔王的面子,然而淮南江南江右诸地,老程算个卵,大字不识一个的麦铁杖才是龙头。
可惜被杨广那个败家子给折腾死了,临死之前还让儿子们尽忠尽义,若是只讲忠,倒也未必有这等地位,奈何义气二字,百姓里头实在是够分量,只有孝道能够并论。
若是杨二有点出息,说不定几百年后,就会有个铁杖庙或者麦公庙……
“这麻丝一年,来去一万贯没有,六七千贯还是有的。从怀远北上丰州,若是还想做西突厥的生意,可以西向弥峨川停留,那里有个榷场是吧?”
老张扭头看着正在数钱的怀远郡王李思摩。
思摩点点头,一边串钱一边道:“那里水草丰厚,最是适合放牧,还有七八个黄羊群,以往诸部都是在那里交易。鲜卑儿每次都要赚不少。”
鲜卑儿说的是呼延部,首领以前是劼利封的俟斤,曾经跟着南下捞了不少。后来劼利战败,却没有悬崖勒马,最后就被丰州都督勿谓言之不预了。
死状惨烈,许久没见的五马分尸粉墨登场,让呼延部还负隅顽抗的人都纷纷表示大唐皇帝真是英明神武,我等早就有心归附。
最让张德佩服的是,这群鲜卑儿居然毫不犹豫跑去永丰登记户口,说是自己改了名姓呼延,也有改姓呼的。
基本上政治主张很明确,坚决拥护天可汗,谁做可汗拥护谁。这让老张不得不赞叹,民族兄弟觉悟就是高。
“弥峨川西北是戈壁了吧?”
张德又问李思摩。
将钱打了个结,点了七百个就算一贯的怀远郡王点点头:“从漠南去峡口山,就是走这条,以前教训吐谷浑人,也是走这里。统叶护死的那年,本来我还劝说可汗西向,奈何……”
李思摩感慨万千,然而老张却是冷笑,你们可汗不傻逼,我们岂不是还要多费功夫干死你们?
贞观二年发生的事情挺多的,不过那都是前年的事儿了,再说西突厥那地方现在也不太平,横竖将来都是碗里的肉。
不过不管怎么说,居延海这地界儿,绝对属于可以大捞特捞的好地方。
因为这儿三不管,尤其是唐军在附近也不多,突厥又亡了,可以合法避税。
从去年开始,居延海就有点儿兴旺发达的样子。老张既然来了西河套,岂能不让人打听消息?
那边交易的东西不少,但是用来装东西的物事却不多,所以张德现在赶工做简易麻袋编织机,也是准备多捞一笔。
再说还有麻绳呢,草原上光绳套就能卖钱,而且用量极大,毛皮捆扎,粮食打包,帐篷固顶,圈地坐标,还有各种保护用处,最是适合沙漠草原环境。
以李思摩的名头,加上堂堂大唐男爵的资历,甩诸胡一脸绝对没问题。
而且李思摩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劼利旧部,本来就不怎么鸟他,执失思力就跑去给李董做策划了,整个突厥残党跟一群脱了缰的疯狗似的,老张稍微给点甜头让他们去咬人,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说,做官的还是要与时俱进,做到穷则思变。我看这个太谷县令,很有一点开阔的思维。四哥,送个帖子过去,约个时间吃饭。”
“大郎,莫非我们还要去河东?”
“不然怎地?我还准备去一趟定襄都督府,给叔父送些用度过去。”
张德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重新串钱的李思摩,“郡王,匀我五百骑士护送,如何?”
“披坚执锐,恐有流言。”
“不带甲具,一人一弓双马。包行程吃喝粮草,一天一人二百文。”
“五百文。”
“五百文就五百文。”
“那晚点儿回来也没事,替我向邹国公问候一声。”
张德不得不承认,放弃治疗报复社会的李思摩,已经彻底没有突厥佬的那点基本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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