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月黯之时(二)

第一次接触因为她不善的脸色变得尴尬,最后在公事公办的几句话之后草草结束。

我从瑟兰琳卡的身上感觉到了敌意,我不知道那敌意究竟因何而来,我们不是最坚定的盟友么?

我是个脸皮薄的人,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不敢与她四目相对,尽管我依旧每天去血荆圣堂的工场,尽管我依旧偷偷看她,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她的兴趣没有因为那份冷漠而消退,而是如同林中野火般悄悄烧旺。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那年冬天。

因为刻意追求工程进度,荼宫的地基出现了问题,那天晚上发生了坍塌。

我闻讯赶来时血荆圣堂的人已经安全撤退——除了瑟兰琳卡,她因为殿后被埋在了里面。

坍塌的工道不长,只有几百米,但是却不能挖开,因为脆弱的地基承受不了,这样做很可能在救出她之前就引起更大面积的坍塌,我们只能从另一个方向边挖边加固——可这样做来进度会很慢,至少也要半个月。

半个月,她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半个月,我只知道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在她被困的地方,垂直打一个洞。

她被埋在东苑的地下,地面上是一座高百米的孤峰,在那地方垂直打一个洞,这对别人来说是天方夜谭,是比重挖一条通道要难上千百倍的事情,但对我而言不难,只要有三相之力。

我趁着父亲不在,擅自启用了三相之力,刚刚迈入绝顶的修为可堪堪可以使用这件均衡第一的神物。

那一夜,月如朗日,我手持三相之力,一记诛邪斩劈开了整座孤峰。

姣姣月华如细雨般洒进地宫,我跳进那个被月光所照亮的深坑,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眼睛。

下一刻,世界黑暗,我应该听信工程师的——二次坍塌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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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个笨蛋。”

长久的寂静中,我听到了瑟兰琳卡清脆的声音。

啊,没错,我是个笨蛋,在瞬时的热血上头之后,我也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在黑暗中环视周遭的一切,最终凝目在那双澄澈的眼睛上。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让我休息会儿,等恢复力气后我可以劈开这积压的落石,到时候你抓住机会……”

“你真的是笨蛋么?”

我又一次听到了她冷漠的嘲讽:“你以为你能做的事情我就做不到?”

黑暗中我感觉到她正在朝我走来,很近了,那双眼睛很近了,淡淡的鼻息拂在了我的脸上——我们已经这么近了么?

可惜这里太黑了,我看不见她的脸。

“荼宫已经经不起破坏了,任何暴力的开辟都有可能彻底毁了这里。”

我知道她近在咫尺,我也知道她拒人千里。

“我不觉得一座冷冰冰的地宫比我们的生命更重要。”

“只有你不觉得。”她缓缓后退,靠着墙坐下:“我们只能等待救援,别无他法。”

漫长的寂静,黑暗中除了尴尬别无他物。

那双澄澈的眼睛睁着,我只能看到她的眼光,却无法感受她的视线。

她睁着眼是在看我么?就如我看她一样。

破天荒的我思索着她的话。

‘只有你不觉得。’

不,不是所有人都该‘不觉得’么?

这只是一座未雨绸缪的避难所,可摆在当下的,是生命啊,甚至用一句不要脸的话来说,这是‘暮光之子’和‘瑟兰琳卡’的生命——我们可是真正的特权阶层啊。

当然,如果我为了保命而破坏了荼宫,父亲当然不会惩罚我。

这,当然是当然的。

看着那双眼睛,我猛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它的主人。

探手,抓住另一只手,我用力的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想要挣脱,但却做不到——就算她是继承了瑟兰琳卡名字的人,也不可能拒绝我。

因为我是均衡五百年来,最优秀的传人。

“你要干什么!?”

“听我的,你准备一下,我劈开落石之后就马上上去。”

“我说了——不!!”

她像是一只炸毛的猫,猛地甩开了我的手。

“你是要在这里等死么!?”

我也有些恼怒了,我真的不能理解,她就宁愿困死在这里也要守住荼宫么?

明明她自己就能破开这些落石。

“如果毁了荼宫,死的不止我一个人!”

“没有人会死!哪怕这座地宫无法如期完成,也没有人会死,因为这一切都是意外,不会有人需要为此负责!”

我愤怒地朝她大喊——她是被我吓住了么?久久都未言语。

我看到了她澄澈的目光,也感觉到了她的视线。

那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她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笨蛋。

“你以为这场坍塌为什么会发生?”

她的语气平缓了很多,甚至越来越低:“因为你们一直在紧催工程进度……你当然不需要为此负责,可是我们要。”

我竟不能言语,因为恍惚间我明白了什么——我当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是个笨蛋。

她推开我,垂着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

我其实看不见她,可我感觉到了那个柔弱的背影。

均衡的规矩我当然明白,但像我这样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体验,也许父亲下了死令,这座荼宫必须在什么时候完成,如果做不到——作为听命于均衡的一百零七个教派之一,血荆圣堂的命脉几乎全部握在均衡手中,父亲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惩罚他们。

如此一个宏大的工程,当然要有规矩,规矩就是规矩,没有理由可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违背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

可规矩是会改变的,唯有真理永恒不变。

我没有读过多少经书,也没有受到均衡规矩的桎梏,但我觉得,珍视生命一定是真理的一部分。

我大步向前,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想甩也甩不开了。

“我说了!我不会同意你……”

“我们可以换种办法。”

我打断了她的烦躁:“外面的人会从西面重新挖一条通道,我们可以反向挖过去,虽然要用上很久的时间,但总比坐着等死强吧?”

良久的沉默后,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

“嗯。”

那个首肯在漆黑的世界中消散,却在我脑海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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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早上码着码着睡着了,零点之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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