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之前有过很长时间的不完全休克,所以这一次的休克时间格外短,池染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扭了扭身子,触感很软,但他却动弹不得。
他知道自己躺在一张馨香的**,他知道有一个柔软的人拥着自己,他也知道那个柔软的人有一双铁箍一般的臂膀抱住了他。
可这些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
他只是试探性的动了一下就停止了,他睁着双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自下午醒来之后,他一直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中,他没有懊恼的神情,没有痛楚的脸色,甚至没有一丝丝的悲伤的眼神,他就是这么面无表情,这么平静。
可有时,平静,并不代表平静。
他一直注视着那根本就看不见的天花板,眼睛都没眨一下。
阿狸,现在在哪儿呢?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在哪儿,这个寂静漆黑的世界中,只有他一个人。
她还好么?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好不好,在这漫长的煎熬中,他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却又无言。
也许她依旧是每顿吃那么多,也许她睡觉的样子依旧是那么四仰八叉,也许她依旧那么古灵精怪依旧那么娇俏可人?
她会露出两只小虎牙嘻嘻笑么?又或者是捂着眼睛呜呜抽泣?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无法了解自己的状况,控制自己的生命,又何谈他人呢?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有两个月么?可能还没有吧。
可在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她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世上的确是有那么一种人,当她在那儿的时候你很平淡,你感觉不到她的地位,甚至偶然扫去,你还会觉得她很烦很累赘。
可当她不在那儿了,你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她走了,却带走了你半个魂儿。
从醒来之后,他就一直竭力避免去想起那个人,因为他知道追究什么过错是无意义的,徒然神伤也是无意义的。
如果心中真有那么团火烧得你燥热难耐,你就该去做点儿什么,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可寂静的夜总是思绪的催化剂,这一刻池染无法忍耐。
他根本控制不了,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个小女孩儿,她的一颦一笑一动一静。
池染的脑海中闪过了太多太多的画面,这些画面多得他都来不及一一细看,是的,尽管相处的时间很短,可他和阿狸之间值得去回忆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到你刚想起这个,又想到了那个。
这是个多么乖巧的女孩儿啊,这是个多么完美的妹妹啊。
可就是这样的女孩儿,这样的妹妹,此刻却……却……生死不知?鸟无音讯?
怪谁呢?
谁都怪不了……
这才是微光R4最可怕的地方——你必须在绝对沉默中担下自己的所有行为,不管是对是错,不管是何缘由。
那些结果都是你内心的抉择。
有喜你不能承,有苦你不能诉。
因为内心的抉择并不是你自己的抉择。
只要你愿意,背上行囊说走就走,时间和空间都可以轻易跨越,然而内心的隔阂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得如何弥填这绝望的天堑?
寂夜星辰闫然,时间像是粘稠的糖浆,竭力流淌却又滴之不下。
这是一种漫长的煎熬,池染躺在**一动不动,不是他不动,而是他不想动,甚至是不敢动。
施以绝望的人,必将为绝望所噬。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窗外终于有了蒙蒙的亮光,这是晨曦。
柔和的光铺洒满这间九天阁楼,借着微光,池染渐渐的能看见周遭的事物——艾瑞莉娅的闺房,而艾瑞莉娅本人此刻就像袋鼠妈妈一样抱着他。
她睡着了,发丝有些凌乱,也许是昨夜为了限制池染耗费了太多体力,她睡得很熟,呼吸深沉……
她的手腕上有一块淤青,这显然是昨夜在挣扎中弄出来的。
池染抱有歉意,然而这歉意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沉重——做错了事抱歉是礼节,抱不抱歉却与这无关。
恩,天快亮了,也许天亮之后不会那么糟糕?
当然不会,如果我能让它不糟糕,那就一定不会糟糕。
他挣扎着起身,从艾瑞莉娅的怀里爬了出来,给她掖好被子,然后跳下床,拿起那柄里托给的木剑——开门、下楼、离去。
自始至终他的动作不算轻,可却没能吵醒艾瑞莉娅,也许她睡得太熟了,也许她根本就没睡着。
谁知道呢?
这些都不是池染该关心的问题,也不是他想关心的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该找亚索练剑了吧?
他从剑阁里出来,法阵光芒的闪烁间他回到了那片剑冢之中,顺着剑冢,他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飞天道场的后门走去。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给我一点儿时间。
当我准备好之后,我将再次离开普雷希典。
这一次,我所求的不再仅仅是治好脑域的病痛……那个不死的秘密,我也必须得到!
然后……
阿狸~~~你不要走得太快,能等一等你的染哥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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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里托吩咐过了,池染在从后门走进飞天道场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盘问,看门的门房弟子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道场里人不多,毕竟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距离晨练的时间得有半个钟头。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道场里没有晨练的人,还是有极少数的人在晨曦之前就开始了一天的修行。
比如亚索。
宽大的场地上,扎着马尾的少年闻鸡起舞,手中的长剑虎虎生风,煞是有气势。
池染驻足观看,这只是一套简单的初级剑术,尽管亚索舞得很好,可剑术本身如此,看起来倒也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
可看着看着,池染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对于拥有轨迹之眼的他,任何与能量有关的东西在他面前都不是秘密,这套剑术的轨迹他一直看在眼里,可就在亚索舞完收剑的时候……
他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那并不是属于‘剑’的轨迹,如果在过去,池染或许并不能注意到它,可就在不久前,他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极为相似的轨迹。
那是疾风的轨迹。
亚索收剑完毕,看到了边上的池染,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来了?恩,师父跟我说过了,以后……”
“你刚刚练的是什么剑术?”
池染打断了亚索的话。
“就是一套简单的入门剑术啊,怎么?有问题?”
一听到池染问道剑术的问题,亚索顿时来了兴趣,他喋喋不休着:“师父把你交给我了,你要是想学……”
“那不是简单的入门剑术对吧?”
池染的一句话让亚索戛然而止。
“特别是最后收剑的那一下,根本就不是道场里该有的东西吧?”
亚索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池染:“你怎么可能看出来,这连师父都……”
池染几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追问道:“你从哪儿学的这东西?”
亚索再一次僵住,这一次僵了很久,到了最后,他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几滴汗。
“怎么?不能说?”
池染斜眼看着亚索,这剑术的由来他心里已经基本有了个谱,只是要从亚索这里得到确定罢了。
“如果你不说,我就只能告诉里托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
一听到里托的名字亚索瞬间就投降了,他红着脸,支吾道:
“几,几年前我有幸随师父进入过一次剑阁,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本有趣的东西,叫做《风剑》,又被称为疾风剑术。不过……”
亚索摊了摊手:
“你要告诉师父也没什么,我最多被吊起来打一顿,因为这本《风剑》只是一本残本,根本就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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