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弹片……”白大夫有些迟疑。
“那是车祸时,乱溅的汽车碎片。”三岛纠正道。
白大夫很佩服这个病人,他竟然能不用吗啡做眼部手术,而且还自始至终保持的清醒。
“好吧!什么碎片都不管我这个医生的事。我只是想说,这碎片很深,可能已经伤害到你的脑神经了。”
“会怎么样?”
“也许会引起脑损伤,引起失忆之类的后遗症。”
“我明白了。”三岛平淡的道。
“要换一只假眼球吗?保证跟真眼在外形上无区别。”
“不需要了。”
白大夫点了点头,用消毒绷带做了一个眼罩,戴在了三岛的左半边脸上,道:“记得以后每周都回来复查一次。”
“多谢了。”三岛坐直了起来。
三岛本想多付一些诊金,但白大夫只收了应该的。在三岛迈步走出诊所时,白大夫忍不住问道:“你听说过刘伯承吗?”
三岛收住脚步,道:“青国的开国元勋,世称独眼军神。”
三岛研究过红宝书,熟研其中的救国之论,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所以,他也阅读过青国近代军事家的传记,除独眼军神刘伯承之外,他佩服的人还有林彪、陈庚、卫立煌三人。
“刘伯承有一次眼睛中弹,就是在没有施麻药的情况下,进行的手术。”白大夫道。
“我没有军神那么厉害,军神是神经完好,忍着巨痛完全手术。而我则是因为神经坏死,已经无法感应到痛楚了。”三岛鞠躬施礼,大步走出门去。
白大夫拿着手术纪录,仔细的翻看了一会儿,道:“不对啊!痛感神经并没有损坏啊!难道是心理作用,用心情割断的痛感?”
白大夫又遇到了一个新的医学问题,绕有兴趣的研究了起来。
三岛刚一跨出大门,迎面飘来一片铂纸。那是用金色硬纸剪成的铜钱,同时满条街上响起了铜锣声。
“当当当……退让,回避,关老爷驾临了。”一个80来岁的干瘦老头,一边敲打着厚重的铜锣,一边底气十足的吆喝道。
一队壮年汉子紧跟在后,虽然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但还都**着古铜色的上身。厚实的胸肌上全是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刚猛的光芒。
“嘿哟!嘿哟!嘿哟——”十六名壮硕的汉子喝着口号,肩头扛着一台沉重的供轿。供轿上没有上挡,只在一块金色的幔布盖着,里面似乎是一蹲高大的雕像。
“退让,回避——”老头儿这样大喊着,高昂着头一路走在前面。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一律让路,连平时飞扬跋扈的城管都把车退到了路边。供轿在人们的视线中路过,一直行向了市郊的偏僻之地。
三岛专业平静的看着,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跟着那群汉子走了下去。
城乡结合的市郊地带,正是以前小土坯房的住宅区,现在四周都是旧村改造的建筑工地。可奇怪的工地上空****的,只留下一些建了一半的空框架。
在末完成建筑工地之中,有一幢优先建好的新庙宇,奇怪的伫立在林立的众楼之间。
正前方一道朱红色的大门,门上砸着八十八个大铜扣,两只开口狮头门把手威风八面。
敲锣的老头走到那大门前,吊着嗓子喝起了声腔古怪的京调:
“上阵处三绺美须飘,将九尺虎躯摇。
五百个保关西,簇捧定个活神道。
敌军见了,唬得七魄散五魂消。
你每多披取几副甲,每多穿取几层袍,恁的呵敢**翻那千里马,迎住那三停刀!”
跟在供轿后的两个汉子,用力一拉上方的布幔,露出了一尊高大的三彩泥塑像。那雕像大红脸,卧蚕眉,丹凤眼,三络长须,身披绿袍,威武异常。
——正是青国千古传说中的武圣人关公。
朱漆大门轰然中开,里面站在一群人,都恭敬的摆出迎请的姿势。
“走!”敲锣老头打了一声锣,光膀子的大汉抬起关公,走向了正冲庙门的中心祠堂。
中心祠堂一派古典建筑,门窗廊檐严格接照古形,中间的大匾上写着“义薄云天”四个金色大字。
祠堂的八扇木雕门齐开,迎出来了两个穿着破烂的老头。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老孙头和杂货店老板。门外站着的也都是原来住在这里的小摊小贩。
祠堂后面挂着白幔、焚着香烛,香案后是一排黑漆点金牌位,都是老孙头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的最后一战就在这里进行的,除了老孙头以外全军覆没,连尸体都没有收起来。因为丢失了证明材料,也无法考证他们烈士的身份,因此他们的英名都刻不进烈士灵园的墓碑。
老孙头为他们守灵几十年,终于找到机会建个像样的祠堂了。老孙头贡献出了自己的宅基地,可手头的钱还是不够支付建造费用。
这些钱对富豪或贪官来说,不过是一、两顿豪奢的酒宴费,可对老孙头这种人却可能是一辈子的花销。
于是,杂货店老板跟邻居们一合伙,大家决定把做买卖的积蓄拿出来一部分支援。这正是所谓的“仗义每多屠狗辈”。
至于这尊关公像则是一位隐世高人所赠,那人听说了老孙头建祠堂的事后,便别出心裁的请人塑了这么一尊关公。
按理说,在烈士祠堂里拜关公有点奇怪。但大家一想,关公那也是英烈,千古忠义无双,跟近代的战斗英雄们摆一起,正印证“华夏美德,千古流芳,一脉相承”这句话,于是便在今天大礼请关公。
另外,老孙头和杂货老板都认识那位高人,那人总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这送关公像想必还有别的原因。
请神的老头子又敲了一阵锣,高声颂道:
“桃园结义薄云天,偃月青龙刀刃寒。
一骑绝尘走千里,五关斩将震坤乾。
忠心报国为梁栋,肝胆护兄铸铁肩。
一去麦城无复返,英魂庙里化青烟。”
一名大汉走到门前,喝了一口烈酒,对着香蜡猛的一喷,升起一股浓重的青烟。
“当当当——”一阵锣响后,老头子道:“吉时已到,关帝上位。”
“嘿哟!嘿哟!”大汉们抬起关公,进了宽敞的祠堂,将它端正的放在上首,身前和两侧则是英灵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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