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卡盘坐在星海中,闭目,冥思,就像是个真正的神。
詹妮大祭司恭敬的站在她面前,向她汇报中午的事情:
“东西已经交给他了,从这里回普雷希典就两天路程,有永恩在侧,也不虞出什么事,我就没跟过去。”
“恩。”索拉卡点点头:“是你让他跟永恩走的?”
詹妮大祭司摇头:“没有,是永恩邀请他,他自己也同意了。”
“自己同意了么……”索拉卡喃喃的念叨,声音中竟然透着一丝庆幸,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她沉默一阵,突然睁开眼,目光炯炯,朗声道:
“把冕卫军的屯驻范围往灵幻森林外再扩张一点,在我熔炼神格完毕之前,绝对不允许他再踏进灵幻森林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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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剑的手不一定要有力,但一定要稳,剑柄不能和手掌完全贴在一块儿,要留有缝隙,这样才不容易把招式用老,而且握剑的时候,位置一定要有讲究,如果离剑格太远,兵刃相交的时候就不大好掌握剑的重量,容易失去平衡,如果离剑格太近,剑格会抵在你的虎口,腾挪回转间就会太艰涩……”
亚索骑在马上,对着池染滔滔不绝。
时间是早上,人还是昨天那四人,亚索和永恩骑着马,而池染则赶着马车,车上坐着阿狸。
昨夜兄弟俩的切磋让池染对于剑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跟前恰巧有亚索这么个未来的剑术大家,是以就生出了请教的心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所谓剑道其实是个特别枯燥的玩意儿,就连这最基础的握剑,他从早上一直握到现在,亚索也没露出丝毫满意之色。
“额……这样对么?”池染握着汉娜留下的黑伞,继续问道。
“不对不对。”亚索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这把黑伞的剑……额,伞柄太长了,你的手又太小,握在这个位置完全不合适,不信你自己刺一剑试试。”
池染握着黑伞向前凭空一刺。
“再收剑。”
池染一缩手腕,收剑。
咦?感觉上似乎没什么问题吧。
亚索又是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动作怎么这么慢!我要是你的敌人,你这么慢吞吞的一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躲过去,就刺剑收剑这动作,再快点儿!~”
池染满头黑线,他迅速的一刺一收。
的确出问题了,刺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但是收回来的时候因为剑柄太长,而池染的手握得太靠前,剑柄一下子就抵在了手腕上。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啊!~”
“我都告诉你了剑柄太长要出问题,收剑的时候你就不会偏一点儿?”
“还有你那刺剑的姿势,整个人都在向前倾,我要给你屁股上一脚你还不一下子就撞到别人的兵器上去!”
亚索或许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剑客,但他绝对当不了一个好老师。
池染欲哭无泪,却又什么都没法说。
亚索大哥,亚索爷爷啊,我可是新手啊,而且刚才您老人家就给我说了句‘你剑柄太长你手掌太小’,没跟我说收剑的时候会抵到自己手腕吧,再说这什么刺剑的姿势,算了吧,我现在在你口中连握剑都成问题,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姿势,我不给你来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就算不错了。
“要这个样子~”亚索抽出自己的剑比划道:
“握剑第一要看这剑是什么样的剑,长度、尺寸、重量、剑刃的厚度和剑柄的触感,不能凭感觉怎么舒服怎么握,出剑的时候要收缩身体,尽量只调动手臂的力量,除非你想搏命一击,否则把全身的力量豁出去容易露出破绽,对手可能只要花很小的力气就能破了你的剑招,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要和手中的剑相互协调,要找到自己的节奏,节奏!懂么!?”
“要不……”池染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练?”
倒不是他想偷懒什么的,而是亚索教人完全就没有耐心可言,他这样的方式,哪怕池染没迷糊,也让他给教迷糊了。
“什么!?休息!”
“这还没练多久呢!练剑就是讲究个一气呵成,剑之一道,本来就是条艰难的道路,你这么好逸恶劳,怎么可能有所成呢。”
没错,池染心中苦笑,剑之一道,果然是条非常艰深的道路,特别是在亚索爷爷您这儿,更是难上加难。
“算了吧,亚索。”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永恩突然开口了:
“就你这水平,还教别人练剑呢,再好的学生也得让你教成笨蛋。”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壶里的酒,继续道:
“再说,剑道也要讲究天赋,池染的根骨不算好,他那双小手也不是个剑客的手。人家向你请教,也就是有点儿兴趣,拿给你这么一吓唬,难道还不生出退让之心。”
池染心中大囧,永恩啊永恩,你这是帮我说话还是在损我?根骨不好?不是双剑客的手?你这是在拐着弯说我是个废材吧。
“不行!”亚索固执的摇摇头:“做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必须跟我把这几招学全了。”
池染一下子就瞪大的双眼,亚索爷爷啊,我特么就是闲得蛋疼跟你请教两招,你还来劲儿了,不学全不准走!?
哎呦我去,自古以来只有徒弟求着师父教自己,没有师父把徒弟绑着一定要学的道理吧!更别说……你这个师父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啊。
永恩毫不觉得奇怪,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了,如果谈剑,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屁孩儿,偶尔还会跟你卖个萌撒个娇什么的。
但如果扯到剑,不好意思,他就是个该死的无趣的固执的油盐不进的混蛋。
永恩递给池染一个‘活该,这下好玩儿了吧’的眼色,无奈的摇头:
“我愚蠢的弟弟哟。”
“人活着要动脑子,别只是那么一根筋。要懂得婉转,别让剑道的热情冲昏了你的头脑,要不然你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哦,我知道了,我会委婉点的。”亚索漠然的答应,他偏过头又抽出了自己的剑,对着池染道:
“可我们今天还是先把这几招学全了吧。”
永恩:“唉……我愚蠢的白痴弟弟哟……”
该死,永恩还说得真对,亚索你这个混蛋就是个一根筋的白痴!劳资特么总算知道为什么十年后你一堂堂疾风剑豪会被撵得天上地下到处乱窜了,这就完全是一人情白痴啊!
“不就是刺个剑么,这有什么难啊。”
一直在旁边静静观望的阿狸接话了,她拿过池染手中的黑伞,手腕腾挪,飞快的在空中舞出几个剑花,不管这几剑舞得如何,但在池染看来和亚索刚才示范的样子没有区别。
永恩看着阿狸舞出的剑花,愣了一下:“看到没,这才是习武的料子。”
“恩。”亚索也点了点头:“是不错,就是刚才出剑的角度有点偏差,应该这样,这样……”
说着亚索旁若无人的开始做起示范来,阿狸似乎也有那么点儿兴趣,眨巴着大眼睛,静静的看着。
“你这妹子是块材料,好好培养。”
永恩小声的跟池染嘀咕道:“我师父是个很和蔼的人,而且特别厉害,把你这妹子送到他老人家那儿学几年,说不定……”
“以后就是你妹子保护你了,哈哈~~~”
永恩哈哈大笑,纵马狂奔。
哎哟,永恩你这该死的家伙,不仅说我是个废材,还特么说我吃软饭!
“阿狸等等,咱们先不学了,先追上前面那个杀千刀的家伙!”
池染一抽马鞭,马车也飞奔起来。
“诶!你们等等,学剑怎么能不认真呢!池染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是,自己不认真,还怂恿妹妹偷懒!~”
亚索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着。
艾欧尼亚的晨光是温暖的,晨风是熏人的,就在这光和风中,两马一车,四个少年人,追逐嬉戏,纵情大呼,他们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六岁,或许未来他们的命运将完全不同,但这一刻,唯有一个事实如铜浇铁打一般不可动摇——就在那温暖的晨光中,池染把车赶得飞快,一心只想追上前方的永恩,而阿狸则坐在他身旁,大敞着双臂,任那熏人的晨风把她吹拂,她的发丝飞散,银铃般的笑声撒了一路,传了很远……
然而,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日升日落,晨星轮转。
黄昏的时候,池染又一次见到了普雷希典那并不宏伟的城门。两次来到普雷希典都是黄昏,却带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曾经他以为这座城里有不屈的意志和伟岸的强者。但其实这座城里的意志是可以屈服的,强者也并不伟岸,还有些佝偻。
这座城里,只有梦想和真理,没有温度。
永恩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池染在后面缓缓的跟着。
他们走得不快,所以池染有充足的时间打量这个城市。
但是很快,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熟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池染非常不舒服。
终于,在拐过一个喧闹的街角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永恩停在一扇宏伟但不老旧的大门面前,门口镇宅石兽身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池染看着门上的牌匾,涩声道:“这就是你师父的道场?”
永恩重重的点头,骄傲之色溢于言表:“没错,这就是瓦洛兰所有剑士的圣地——飞天道场。我师父里托大师,是瓦洛兰最强的剑客,嘿嘿,厉害吧!”
池染沉默了很久,他周围温度似乎在急剧降低,阿狸不安的靠近他,扶着他的手臂。
“对不起,永恩,我想……”池染挽着阿狸从马车上下来,在地上站定,退出很远,向着永恩微微鞠了一躬:
“我该向你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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