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流光撕破天际,恍若漆黑夜空中的流星。
里托手里抱着阿狸,他停在了空中,凝视皱眉。
视线的尽头,是如地狱之船一般熊熊燃烧的黑炎号,依稀可见船头站着一个高瘦的人影,他挥舞着法杖,大声吟唱着咒语,漫天的紫黑色火球在法杖挥舞间坠落而下。
里托自得到消息的那天就开始行动了,但他不同于泽洛斯和永恩,他是个真正考虑成熟的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帮手。
有的事情是一个人做不了的,就比如现在。
地面上有一道银色的闪电疾驰而来,‘银色的闪电’并不是个修辞手法,而是事实。
那是一道真正的闪电,它带着尘烟滑破地面,静止在里托的下方,从那电光之中,走出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他抬头对着里托大喊道:“怎么了?!”
飞天剑缓缓落下,里托道:“是灰色秩序。”
“我看到了。”中年人点点头:“好大的阵仗,这个魔法,是灰烬军团吧,如此肆无忌惮,难道当真不把我均衡教派放在眼里?”
“很有可能是格雷戈里亲自来了。”里托把怀中的阿狸递给那中年人:“雷利,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交到她哥哥手里。”
“恩?”雷利听出了里托的弦外之音,他挑了挑眉毛:“你要做什么?”
里托指了指背后,远处的山头上走下了几个人,距离还很远,看不清是谁,不过为首的是一个青年人,他的脸上似乎挂着迷人的笑容。
里托缓缓道:“格雷戈里不足为虑。”
“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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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染依旧没有抬头:“不管是什么约定,你都得要有命活下来才能履行。”
瑞雯倔强的道:“我会活下来的。”
“是么?我不觉得呢。”池染嗤笑一声:“况且,就算你活下来了,又有什么约定是绝对且不可打破的呢?你的任务,就是把我抓回去吧?这么说来我们现在依旧是敌人呢。”
“对,我们依旧是敌人。”瑞雯笑了笑:“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池染一时语塞了,这个问题真心无法回答。
是因为她是瑞雯?未来的放逐之刃?还是因为一时的不忍?又或者是因为我要证明我不是个无情冷血的人?
瑞雯替他回答了:“是因为约定吧。”
“我帮你拖住厄加特,你救我,这不算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么?”
约定?这个理由,呵呵……还真是无法反驳呢。
瑞雯继续道:“所以你看,约定,其实并不脆弱。即便我们是敌对关系,但这不妨碍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也很感动,可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感谢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一件事,只要这件事不牵扯第三人第三方,那就都可以。这是我对你许下的诺言,也是个绝对的无法打破的约定。”
池染不打算去理论什么约定不约定的问题,那些根本就扯不清,他斜眼看着瑞雯:“好,不牵扯第三人第三方的一件事对吧?”
“没错。”
池染把绷带打个结,算是结束了所有工作,然后他笑了,笑得很生硬:
“站起来跳个**给我看看。”
瑞雯一下子僵住,她看着池染戏谑的双眼――他不像是开玩笑。
“你确定?”
池染耸耸肩:“这件事情难道牵扯到第三人第三方了么?”
瑞雯的脸上刚有了点儿血色,此刻瞬间又消失不见,她的脸先是红,最后又变成了黑色。
她狠狠的瞪一眼池染,挺起胸膛,把手放上自己的衣扣:
“好!说到做到,我跳!”
她作势欲脱,池染挥了挥手:
“算了,你有时间跳,我还没时间看呢。”
他站起身来:“你已经没事了,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瑞雯羞愤难当,但终究是开口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瑞雯顿了顿,继续道:“萨克森将军此次率领先遣小队来到艾欧尼亚,任务有两个,一是保护沃里克教授,二是刺探一些情报,为今后的战争做准备。所以未来艾欧尼亚的诺克萨斯斥候只会越来越多,你会越来越难逃,我劝你最好还是离开艾欧尼亚。”
“好,我知道了。”池染回过头:“你把这些告诉我,算不算是叛国?”
“叛国?”瑞雯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恍然大悟:“不要拿你们的想法去衡量诺克萨斯,在我们的法律里,就没有叛国罪。士兵们不为国家而战,不为人民而战,我们只为自己而战。取得胜利是属于自己的荣誉,只有懦夫与弱者才会被人瞧不起。我把这些告诉你,最多导致我的任务失败,事实上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但这没关系,我可以从其他地方获取我的荣誉,你救了我是铁打的事实,我就得向你表示我的感谢,因为我不为任何人而战,我只为我自己而战。”
池染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的歪理他还真实闻所未闻,这就是十六岁的瑞雯,一股脑的热血,热得有时候连是非都分不清,也许吧,说不定她那种单纯的是非观才是真正正确的是非观呢?
傻瓜啊,没有叛国罪,代表杀你连罪都不用判了。
为自己而战?呵呵,人是群聚的动物啊,只为自己而战的人是不存在的……不过也对,你现在的确孤身一人,你只能为自己而战。
也许什么时候你不仅仅只是为自己而战了,你才是真正的放逐之刃吧?
“给你个建议吧。”
池染转过了身:“直接回诺克萨斯去,去最高统帅部,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如实报告给你的最高长官。”
瑞雯看着回过身来的池染,摇了摇头:“不,我得回普雷希典,向萨克森将军报告这里的事情,我是艾欧尼亚特遣小队的人,我不能随意脱离我的队伍。”
“好吧。”池染一摊手:“现在你活下来的几率是九成,但是厄加特一旦和格雷戈里汇合了,你活下来的几率就只有两成不到,因为他们要保住厄加特内奸的身份,就必须除掉你。如果你能侥幸从这里逃脱了,那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可若你从这里逃脱后直接回普雷希典,到那个什么萨克森将军那里,我敢肯定,你几乎是十死无生。”
瑞雯问:“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个小兵,而你要告的人是厄加特,他在诺克萨斯军队系统似乎还有点儿名气对吧?在萨克森将军眼里,他是强者你是弱者,他是能干的你是不能干的。你们诺克萨斯不是崇尚强权主义么?”
“所以萨克森将军是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的,但他也不会完全不信,在你拿出证据之前他会保有警惕,仅仅是警惕而已,你不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可厄加特和格雷戈里一旦发现你,你就是死路一条,这次如果你能逃脱,那是因为你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可你回到萨克森将军那里后,就变成了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你不会有幸免的可能性。况且,退一万步说,厄加特是内奸,可你觉得内奸只有一个么?甚至于萨克森将军也是内奸呢?这并非一点儿可能性也没有吧?”
“好,我明白了。”瑞雯点头,又问道:“照你所说,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危险,而是整个艾欧尼亚特遣小队都危险对吧?”
“对,灰色秩序既然来到了艾欧尼亚,那也就是把最高统帅部和旧贵族的内斗也带到了这里。在我看来,特遣小队里有灰色秩序的内奸,却没有一个能够和格雷戈里相抗衡的人,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当然,灰色秩序这次几乎是不可能对特遣小队有什么动作的,因为最高统帅部和旧贵族还未正式开战,他们此次来艾欧尼亚,主要目的也不是铲除异己。但是……一旦灰色秩序有什么动作,我不觉得这支小队能有什么活口,敌暗你明,实力悬殊,一无所知,这是不会有胜算的。”
瑞雯听了池染的分析,握起了自己的剑:“既然这样,那我就更应该回去。”
池染楞了一下:“你没明白么?你一个人,是没有用的,没人会听你的,甚至没人会相信你。”
“对,我知道,也明白了。”瑞雯整理着自己被撕开的衣服,缓缓道:
“我是个士兵,走上战场赢得胜利是我的义务。”
“而从一次又一次的浴血奋战中获取荣誉是我的权利。”
“不尽到胜利的义务,我就没有权利得到荣誉。”
“有人想要破坏我的胜利,就是拿走我的荣誉,那他就是我的敌人。”
她束起头发,抹净脸上的血污,撑着断剑缓缓站起身来,她浑身上下都浸透着斑斑血迹,却又神色从容,目光坚定。
她的意志中二而可笑,想法幼稚而可悲,但就是这样的意志和想法,这一刻说出来竟然让人哑口无言。
因为夜空下的她傲立风中,就像是个真正的女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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