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结果论

钦命征税司衙门业务铺开极快,毕竟早先的“厘金大使”已经有过一段实习期,熟练工多不胜数,只摘选一些精干人员,凑起来扔到洛阳,那也是不得了的势力。

这光景,大理寺、刑部还专门授予了钦命征税司一些特定条件下的执法权力。比如说,有人偷税漏税落跑,可以逮捕,缉拿归案,且不经有司处置,由钦命征税司衙门调剂有司提刑官吏,联合侦破。

再比如严重一些的,有些不法商贩狡诈劣商,他们不但偷税漏税,还煽动民情甚至直接暴力抗税,那么,钦命征税司衙门,具备“就地正法”的权力!

改头换面的军器监,如今成了将作监,将作监贞观十七年的新制精钢战刀,连羽林军的军官都还没有做到人手一把,钦命征税司三百多“一线”业务员,那是人手一把。

除此之外,还配套贞观十四年造横刀作为补充。手弩、脚踏弩、车弩、船弩、八年造大船、船用投石机……一应俱全。

甲胄更是一人三甲,除钢制胸甲之外,还有鱼鳞甲和皮甲各一套。皮甲乃是犀牛皮鞣制,又用鲸须横竖交织作为内衬,份量不重,却当真是不惧刀砍剑刺火烧水泡。

又有河套大河工坊配种成功的河套马,这种选育成功的新马,和原先的河套马大大不同,它既有漠北马耐寒耐粗粮的耐受性,又具备青海马的气力,在长距离奔跑和短距离冲刺,都有不错的表现。尽管各项都不是最好,但都属于优良。

因为新河套马选育成功是在贞观十六年,在民部兵部联合报备为“十六年黄河马”,又称“十六黄”。

目前包括种马在内,存栏数量不过区区七百,而内府一口气赎买六百多匹。基本上只留下了种马、母马和马驹,为的就是保证钦命征税司的业务员能够做到一人双马。

为此,钦命征税司衙门,还有专门的养马局,是有正式朝廷编制的,设有局令、局丞,更有二十几个流外官位子。

也正是因为有正式编制,钦命征税司衙门从河套、河北、漠南、漠北,招募有名的马夫、相马师,几无难度。

除此之外,钦命征税司还有自己的营造局、工作局、物流局、审计局、讲习局……门类涉及工程设计、生产制造、物流运输、审计统计、教育学习等等。

可以说是完全独立于外朝内廷之外,有识之士一眼便能看出,长期以往,钦命征税司根本就是“独立王国”,乃是大唐朝廷的又一个大山头。

“左手羽林军,右手征税司。嘿……”

很久没有叙旧的“房谋杜断”,难得凑在了一块儿喝酒。杜荷和房俊带着各自的帮闲小弟在那里耍钱,难得他们老子也不阻拦,还看他们拍桌子吆喝。

“克明,你……不怪老夫吧。”

“又甚么怪不怪的。”

杜如晦捻起一颗酥香蚕豆,搓去上面脆脆的外壳,露出里面酥脆无比的豆瓣,塞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儿,拿起瓷质酒杯,嘬了一口偏香甜的桂花酒,“你我……”

来回在房乔和自己之间比划,“你我,也只是明哲保身罢了。再如何,我在河南几年,攒的家底也比你多啊。”

听到杜如晦的自嘲,房玄龄笑出了声来,“克明倒是看得开。”

“不是看得开,是某……看不懂啊。”

拿起碟子中的一块风干牛肉,是牦牛肉的,盯着好一会儿,杜如晦一边撕着肉干,一边道,“自贞观十四年之后,行刺皇族的事件多不胜数,连太极宫都有执戟士欲行刺皇帝……闻所未闻,前古未有。可是,自贞观三年之后,天下农户造反者,越发少了。”

不管多么太平的年月,都会有局部地区天灾人祸,那么发生“揭竿而起”,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是杨坚在位时,中原核心地区,也是有过几百人乃至几千人的小叛乱。

这对天王级的大佬而言,他们纵观历史,就会觉得这实属正常,属于常识。

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或许是贞观十二年,又或许是贞观八年,关中及中原等核心地区的泥腿子造反,基本上可以说是销声匿迹。

哪怕是在贞观十四年十五年还发生过很大的洪涝灾害,然而大灾之后不仅没有大疫,也没有大变。

整个中原出现最厉害的谋反,便是“巨野暴动”,而主体,却不是农户……

房玄龄的总结,是大量运河、官道、新式道路、轨道的推广和修建,提高了平叛速度的同时,也是能够在特殊时期,加快赈灾。

作为宰辅,房玄龄本身就主持过河东、河北、河南诸地官仓修建,除了官仓之外,还有隶属内府的特殊“内帑”粮仓。不但要起到平抑物价作用的“常平仓”能力,还要成为“救灾仓”。

而发达的水运、海运、陆运甚至是新式的车队、马帮、驼队,都让中原核心地区能够在三天之内获得最近的补给。

除此之外,房玄龄也不得不承认,如长安、洛阳,因为京洛板轨、京洛弛道的存在,两京的工商业极为发达,大量的人口是充斥在非农行业中的。尤其是现在的洛阳,周边地区的田亩,只有极少部分还是摊派到丁口上的小门小户。

天子脚下的“永业田”,对小门小户来说,不是大户的吞并导致名存实亡。而是小门小户自己,愿意将“永业田”挂租出去,然后自己投身到非农行业中谋生。尽管朝廷三令五申要严惩私租“永业田”的行为,但这种行为,借口解释多不胜数,一句“都是朋友过来在地里帮把手”,便是无懈可击。

原本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是打算整饬一下“土地兼并”,但这一次,天子脚下的土地,豪强勋贵巧取豪夺的少,百姓农户自己“投献”的多,如之奈何啊。

这也是为什么杜如晦感慨看不懂的地方,但是,杜如晦自己也承认,相较于农户分散到乡里市镇,丁口集中在城池坊市,不管发生什么,处理起来都是相对集中相对迅速。

福祸相依,好坏参半,但作为宰辅,哪怕是过气宰辅,杜如晦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居高临下总揽全局。

他个人觉得,这是好事,尽管他还没有摸索清楚,为什么会如此,但好多于坏,优大于劣,那么此事就可为。

不管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可能仅仅是帝王为了满足个人私欲,但只要结果是好的,作为国家的治理者之一,他的职业素养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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