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北方和谈之前
从小楼出来之后,邓铿快步跟上吴绍霆,不满的说道:“都督,这萧耀南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嚣张,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这么出言不逊。”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邓铿的话。
一旁的李济深则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我倒也觉得奇怪,萧耀南在自己的司令部被吴都督出奇兵绑架至此,放眼上前五千年之谋略,这不得不称谓是首开先河的奇计。萧耀南非但不佩服吴都督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招式,反倒偏偏一副看不起吴都督的姿态,显得小家子气十足,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
吴绍霆看了李济深一眼,接着转过脸来对邓铿说道:“士元,你看看,你和任潮在考虑同样一个问题,可是任潮的思路就比你成熟多了。”
邓铿怔了怔,自嘲的笑道:“论资历我是李副师长的晚辈,李副师长比我深思熟虑自然是情理之中了。”
李济深也笑道:“都督实在看得太过细微了,各有各的看法罢了。”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说道:“换作是我,只怕我会比萧耀南更加闹心了。萧耀南这个人功利心太大,甚至对他的顶头上司曹锟都有所不服。南征军第一次战败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东山再起的希望,结果稀里糊涂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做俘虏,只怕比杀了他都难受呢。”
邓铿和李济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深有体会。
当天中午,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这边吃饭,下午又吩咐后勤部多准备一些食材,晚上要为何应钦等人轻功。整个白天偶尔仍有战事的消息,不过都是不痛不痒的小规模交火。虽然整个韶关战役进行才十一天时间,可是双方大规模投入的攻守作战,彼此都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就算北洋军要从后方更换作战部队,这其中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在吴绍霆的想法里,他已经认为这场战役该走上谢幕的时刻,而真正拉下谢幕绳索的人,还是要看早先动身进京的岑春渲。
广州到北京的路途不算短,不过随着津浦铁路线的竣工,总算在时间上缩短了不少。
正月五日的早上,岑春渲经过几番舟马劳顿,好不容易在天津火车站走下了火车。在上海停留了两日,一些官绅友人都打算为岑春渲出资在火车后面加挂一节单独的花车,这样对长途旅行来说要舒适许多。不过岑春渲虽然有身份有资本,却不习惯这种迂腐的作派,所以这一路上还是挤在普通车厢。
好在随行的护卫人数不少,刚好占了大半截车厢,相互之间有所照应,算不上真正跟普通乘客记载一起。
刚下火车,北京政府已经电联天津交通局负责迎接。虽然北洋派仍在与广东交战,不过北京政府严格上来说并不完全代表北洋派,大总统的班子是实权,纵然国会和内阁大部分都是虚设,但在名义上依然是国家中央的象征。更何况北洋派要对付的是吴绍霆的军事集团,广东军政府的官员仍然是有北京政府承认的身份。
站台上早有几个天津交通局的官员等候,不过岑春渲在北方的名声并没有南方那么豁达,从这些官员的脸色和迎接的派场上就能说明问题。昔日前清还在时,岑春渲弹劾了不少官员,很多从清朝政府转到民国政府的人士依然心有余悸,自然而然对其有所隔阂。
岑春渲不在乎天津交通局的怠慢,将就的跟着他们出了火车站,来到天津交通局招待所稍作休息。在天津停留不到三个小时,简单的吃过一顿午饭,前往北京的火车安排妥当,即刻又动身前往北京。
北京政府秘书处早在五天前将岑春渲北上访谈的消息通知总统府,袁世凯听说之后,很快判定广东方面打算求和。虽然农历新年之前平定广东的计划未能达成,可是从前线传来的战况足以说明拿下广东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袁世凯并不喜欢岑春渲,从前岑春渲就是妨碍自己夺得实权的大障碍,如今这老头子又堂而皇之的站在南方的立场上,这分明还是要与自己作对。若有可能,他宁愿闭门拒客,甚至还打算把岑春渲驱赶离去,反正这次会见对自己并无好处,省的心烦意乱。
只是岑春渲这次北上是打着与北京政府洽谈的名义,他这个大总统总不能脱离政府单干,因此在形式上还是要跟岑春渲见上一见。
当天晚上从天津来的火车进站,北京政府派遣专员前来迎接。
政府专员都是有些年轻人,在态度上要比天津交通局的官员好多了。专员告诉岑春渲,大总统特意在中华门招待所设宴,不过因为大总统公务繁忙不能亲自招待,特命总统秘书长张一鏖代为接尘。
岑春渲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话,上了北京政府派来的小轿车前往新华门,广东随同的护卫则乘坐马车跟在其后。
在招待所的宴会上,张一鏖尽量扮演好和气的角色,与岑春渲把盏言欢。
岑春渲一如既往的淡笑应之,简单吃了一顿不算坏的晚餐,随后以旅途劳累为由告辞,来到安排好的单独套房休息去了。
散席之后,张一鏖小送了岑春渲一段,之后又快步来到了瀛台的蓬莱阁。
自过了晚饭时间,袁世凯一直就在蓬莱阁这边小坐,悠闲的先喝了一碗人参珍珠羹,之后又上了去岁刚刚收上来的大红袍,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慢慢品茗。直到听到楼下的侍从官通报张一鏖到来,才收拾了一下情绪,命人多添了一副茶杯,顺便请张一鏖上来。
张一鏖来到蓬莱阁二楼的大厅,大厅十分空阔,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虽然初春的寒意依然凌厉,不过靠近座位的地方添置了火炉,不禁保持了室内空气的爽朗,也有几分舒适的温暖。他来到袁世凯跟前行了一礼,袁世凯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然后招手让其落座。
“仲仁啊,那老头子是什么底细呀?”袁世凯慢条斯理的问道,说完话之后,又抓起茶杯吸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
“岑老还是以前的脾气,爱理不理,不过今天头一遭见面,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岑老一路上着实辛苦,上海镇守使郑汝成本来给他安排了一节花车,可他硬是没有接受,还是挤在普通的车厢里面。早几年杨杏诚杨大人去过上海回来说过,岑老发福了不少,不过先前见面时却发现岑老又有几分憔悴,也不知是在广东累的,还是一路上折腾的。”张一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大堆话。
“哦,是吗?这老头子从上海到广州前后待了也不足两个月,他能劳累什么?来,你先喝口茶,再跟我说说你个人的看法。”袁世凯不疾不徐的说道,伸手亲自为张一鏖的茶杯注满了热滚滚的茶水。“来,尝尝,尝尝,去岁收上来的大红袍,那棵茶树从明朝嘉靖年都在了,活了这么多年,真是难得的很。”
“谢大总统。”张一鏖深知这些纯种大红袍一年就只产几公斤,纵然他这个总统府秘书长一年到头也难得喝上几次,当即连忙捧起茶杯细细品尝了一番。
好不容易喝过这杯茶,张一鏖长长的舒坦了一声,然后放下了茶杯,调整一番坐姿,接着说道:“若依在下看,岑老这次大张旗鼓豪不避掩的北上,十之**与广东战事有关联……”
袁世凯冷笑道:“这还用你说?”
张一鏖急忙补充道:“不过岑老这个人向来刚正,如过说广东的吴绍霆派岑春渲背上来‘求’和,未免有些太难为岑老了。世人都知道,大总统与岑老昔日素有过节,如今岑老犯不着为吴绍霆这个毛头小子来向大总统卑躬屈膝呀。”
听到最后一句话,袁世凯一下子皱紧了眉头,重重把手中的茶杯磕在了桌子上。他身为堂堂大总统,手握中华民国最庞大的军事集团,南北虽然仍然有裂痕,可是也没有多少人敢在自己面前强硬。
张一鏖赶紧收声,他知道随着广东战事胜券在握,袁大总统居高骄傲的心态越来越严重,这也让他这个跟随袁世凯多年的老幕僚感到越来越难伺候了。
“你继续说。”袁世凯沉了沉气,冷冷的吩咐道,自己这把岁数了,在晓明利害的分析上还是有十足耐心。
“刚才在晚宴上,在下观察岑老的态度,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自降身价。所以在下琢磨着,岑老这次北上未必是求和。”张一鏖接着说道,他再次在“求”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老头子从广北上,若不是为了求和,难道还是为了求职吗?”袁世凯冷冷哼道。
“大总统说笑了,”张一鏖尴尬的笑道,他早先已经说过岑春渲北上肯定与广东战事有关联,就算八竿子也打不着求职这一说上面,“在下的意思,也许岑老不是来求和,而是来议和。说到底,这一战争对咱们北洋也有颇大的消耗,说不定吴绍霆手里就有了什么筹码。”
“议和,他凭什么跟我议和?”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总统您想想,岑老从上海南下到广州也就这两个月之内的事,两个月前广东的战况虽说不如现在这么明朗,可是有点远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总统是铁定要拿下广东的。岑老虽然退出官场许久,但他在上海寓居的这几年,一直密切关注着国内时事的发展,不可能没料到咱们北方的打算。可岑老毅然选择南下,可见他对吴绍霆十分有信心。”张一鏖仔细的分析道。
袁世凯陷入了沉默,他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岑春渲此番北上的用意。尽管张一鏖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他依然想不出来,岑春渲或者吴绍霆手里能有什么样的筹码?他没有继续追问张一鏖,显然张一鏖现在也只能感到疑惑,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仲仁,你等下就去一趟参谋本部,让徐树铮跟我安排一些人,好好的把岑春渲一行人给我盯死了。”
“大总统,这……不太合适吧……更何况这也没必要呀。”张一鏖有些担忧的说道。
“如果你猜测的不错,他们这次进京肯定会有一些额外的小动作,一定要给我看好他们,我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什么差池。另外让陆军部把这几天广东的战况送到我的官邸,我要确认一下南方的战况。”袁世凯用命令口吻的说道。
“是。”张一鏖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遵从的应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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