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场战争爆发,一百零七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事实上在那个时代,任何与均衡为敌的人注定灭亡。
这些瑟兰琳卡当然知道,可她仍旧一意孤行,为什么?
因为她失望,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人是追求未来的,但真正在意的却是现在。
瑟兰琳卡曾经憧憬过一个未来,但那个未来已经和现在一起湮灭了,她曾想尽力维护的那个家不复存在,她的丈夫是一个沉沦于自我矛盾中的人,她的孩子早早夭折……她看不到现在的希望,所以未来会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在乎这场抗争的结果,只在乎这个过程。
‘讲道理’是无法说服她的,这时的她根本就是蛮不讲理的,什么逻辑什么真相她毫不理会,她只听从自己的感觉。
“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摇摆不定的人,我永远活在矛盾之中……但有一点却是真实而不容质疑的,我在乎你,我非常在乎你,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但你所谓的在乎永远不会高过你对均衡的尊敬。”
“不,它远高于我对均衡的尊敬,在我内心深处,均衡相比起你简直不值一提!”
“撒谎!你的选择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站在均衡的那边!”
“这根本不是选择,我从来就没有选择它,我自始至终都是在保护你,告诉我,瑟兰琳卡,即便我站在你的这边又能怎样?我和你加起来就可以抗拒均衡了么?”
对啊,这就是哲也身不由己的地方,他的身上聚集了太多期待的目光,或许均衡于他而言无所谓,可他于均衡而言很重要。
选择了均衡他将失去自由,但若不选,他就无法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千方百计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让他听话,听话他就是均衡的希望之星,享有荣誉和权利,不听他就是均衡的叛逆,是受人蛊惑的迷途之人。
“知道我为什么活得这么矛盾吗?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但我更清楚追求它们将付出的代价,我的一切都是均衡给的,现在我看似已经羽翼丰满可以不再依靠它,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世界不是你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什么东西都有规则,任何人都要受到限制,想要跳出那些条条框框的人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均衡能够容忍他肆意妄为的唯一原因便是他是均衡的一员,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招致怎样的后果,他归根究底还是站在均衡一方的。
脚下所处的位置决定了立场,你无法触摸自己立场之外的东西,除非你已经站在了己方立场的顶点。
哲也很清楚,如果无法说服瑟兰琳卡,就只有一个办法阻止这场内战,他必须继承暮光之眼,以三忍之首的身份发号示令。
但一切就从他回到因古雷布开启塔卡奴试炼的那一刻发生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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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衡,是最大的谎言。”
‘恩?你说什么?’
池染突然摸不到头脑起来,这句影流之主的经典台词他当然知道,可哲也莫名其妙的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情况?
“我回到因古雷布申请开启塔卡奴试炼,本来这是不可能的,还未完成十年自由之行的继承者无法开启试炼,父亲反驳了我的请求,但议事长老们同意了,因为一直以来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
‘所以塔卡奴试炼开启了?’
“对,开启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均衡到底是什么,芬妮没有告诉你?”
池染愣了那么一刹,然后他意识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严重问题。
对,均衡就是个谎言,这一点没错。
这个教派源自古代的光暗帝国,末代王妃芬妮创建了它,而它的一切都是为了消除光暗血裔的争端,不管是教条、信仰、规矩……又或者是那些经书典籍,全都是编造的。
芬妮在因古雷布上创造出了一个她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即‘均衡的世界’,这里没有争端没有冲突,所有的事情都由既定的规矩和严苛的教条来裁断。
总之,它就是假的,假得绝对真不了——但假太久了,就变成了真的了。
时间的长河中光暗二裔遗忘了自我的存在,他们被艾欧尼亚的原住民所同化,而芬妮所立下的那些‘均衡的教条’,那些归根究底只能算是一种统治手段的规矩,慢慢的变成了真的信仰。
这似乎听起来没什么,起码池染听来没有感觉,可如果换在哲也身上——‘哦,均衡啊,本来就是假的,只是真太久了就变成了真的了。’
他是很难以接受的,不,是根本没法接受,想想看吧,迄今为止他身上发生的一切,这个故事中的所有转折,想想这些吧。
突然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均衡真正的意义,是为了光暗二裔的复国。”修的声音平缓:“但最初因为时局的需要,这部分真相被隐瞒下来,历代只有暮光之眼知道真相,塔卡奴试炼的第一步,就是接受它,所以我失败了,我没能通过试炼。”
池染沉默了,半晌他又道:‘不是说试炼失败者必死无疑么?’
慎曾跟他说过这样的事情,在塔卡奴十年中失败的继承者必死无疑。
“不是必死无疑,而是必须要死。”
池染明白这话的意思,为了保守真相,失败者当然要死。
“但我太强了,试炼无法抹杀我。”
‘太强了?什么意思?’
“试炼本身所具有的能量是有限的,千百年过去已经弱了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暮光继承者十八岁十年自由之行,二十八岁准时开启试炼的原因,以正常人类的极限来说,二十八岁是不可能抵达超凡境界的,试炼所能抹杀的极限就是超凡。”
哲也二十岁就已经抵达超凡,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绝不是一个‘意外’。
如果将暮光血脉看作是光暗后裔,那么整个光暗二裔的历史上,并不是只有哲也一人拥有此等超常天赋,曾经帝国辉煌的开创者,至高之王‘斯克利普’也是这个年纪便登临超凡。
是的,这不是巧合,今日的哲也和昔日的斯克利普身上具有某种同样的特性,但不管是什么,乃至于末代王妃芬妮建立均衡设下三忍之职是为了什么,所有一切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深意……通通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光暗二裔,从思想上已经彻底灭亡了。
哲也没有通过试炼,但也没有人知道他没通过,塔卡奴试炼的地点是在禁地黑庙之中,活着走出来的继承者都通过了,这是千百年来的思维惯性,没有发生过第二种可能,也没人能想到那种可能。
“《暗影密卷》,这是我在那场试炼中唯一得到的东西。”
‘得到?这又是什么意思?’
“通过试炼的继承者会永久留下一部分力量在试炼中,为的就是封禁《暗影密卷》,我没有通过,所以……”
‘所以《暗影密卷》没有被封禁,反而被你得到了!?’池染接上了话。
“对,就是这样。”
‘可……可这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封禁《暗影密卷》?塔卡奴试炼究竟是什么?这个境地黑庙究竟位处何方?’
“这些都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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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衡,欺骗了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均衡欺骗了他。
开启试炼之前,议事长老们许下承诺,在他出来之前,绝不会对一百零七教采取任何行动,但这是个谎言。
走出黑庙之门的那一刻,战争已经结束了,哲也的视线尽头,是刑柱上瑟兰琳卡枯朽的尸骸。
‘他们首先发起了攻击,我们只是采取了必要的防卫。’
议事长老们是这么回答他的。
‘这个女人的死也和我们没关系,她服用了大量的枯血之毒,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表情,他的表现完全是一个通过试炼的暮光之眼,将自己的所有情绪付诸于逻辑。
他很沉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安详,故事就此结束了,修没有继续讲下去,但也不需要讲了,后来的事情,池染都知道了。
几年后,爆发了更大规模的附属宗派叛乱,但不同于上一次的迅速扑灭,这一次的叛乱愈演愈烈,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原因并非附属宗派真的对均衡构成了威胁,而是均衡面对着自己所培养出来的‘希望之星’。
一直以来,关于均衡的这一段往事都是破碎的片段,但现在终于连上了。
哲也对均衡种下了仇恨,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谋划这一切,从取得附属宗派的信任,到积淀均衡中的威望,再一个一个抹杀议事长老,最后从根本上彻底瓦解这个从符文之战中全身而退的庞然大物。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但你为什么会失败呢?’
对,修为什么会失败呢?符文之战结束后,他一人身集三忍绝技,塔卡奴试炼中更是得到了《暗影密卷》,几年卧薪尝胆,他在均衡中的声望想必如日中天,而因为瑟兰琳卡的关系,那些附属宗派更是对他抱有一种极高的信任,照理说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池染完全想象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失败。
“因为均衡新的狂暴之心,他挫败了我,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个人上,我被他完败。”
‘哈?新的狂暴之心?’
似乎在修的讲述中,他卸去狂暴之心后弗兰肯的确说过‘新的狂暴之心已经确定了,你们很快就会见面’这样的话,可这根本无关紧要吧?
‘均衡中还有人能强过你?’
“均衡中当然没有,但这就是狂暴之心的特性——自上而下一脉相传,不经教派的手,无论是谁只要得到上一任狂暴之心的承认都可以继承。”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新的狂暴之心不是均衡的人?’
“对,他曾是符文之战中的传奇人物,和均衡毫无关系。”
‘谁?’池染问,能被修称为传奇人物,那一定是瓦洛兰鼎鼎有名的存在,他应该听说过。
“穆特尔丶多兰,人们都叫他‘白袍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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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完了完了,月黑之时终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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