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怨愤的时候用脚踹
两周后,石坚的处罚通知下来了,警告处分,留校察看。这个处理无疑是重的,人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却已经背了个沉重的壳,从此他就是个被处分过、有污点的人了。
其实从那次班会课开始,我已能觉查到石坚的沉默,本该最活跃的石坚,每逢下课教室里全是他的声音的石坚突然地成日闷声不响了,真让人于心不忍!这次的事的确对他打击挺大的,也许过一段时间他会好起来的,我总是这样想。
早已调坐到我侧组最前面的石坚再也不似以往频频回头,也不再在转头不经意间向我投来一个眼神,或者似笑非笑地扬扬嘴角,当然再也听不到他声调上扬兴奋的声音和全班最响亮的笑声。石坚似全身心埋头读书中,也许快要期中考试了,也许他是想用成绩来证明实力,冲刷耻辱,我刻意忽略他的冷漠。
石坚从三个人同路回家的道路上消失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之后关月说快期中考试了,要将时间最大限度地用在复习上,也不再步行回家了。只有我依旧每天重复着原本三个人一路笑,一路闹,一路抬着杠走过的路,从来没觉得这条路原来好长,即使我加快了步伐,似乎仍然比原来轻松快意走完全程的用时长,我一个人的影子似乎也比以前拉得更长。原来同行可以遗忘时间,快乐可以时半功倍。
也许石坚自己心里很重视的东西,在别人心中也不过而而,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踢坏个门毕竟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班上的同学也没人再提起处分这档子事,依旧如以前一般与石坚相处着,男生还是如往常一般随意地拍一把他的背,搂一下他的肩,与他笑闹着,渐渐地石坚也打破沉闷,与他们一块欢笑,平静地好似那段插曲根本就没发生过,如果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该有多好!我想任谁心里都会有阴影,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阴影渐渐淡了,希望最后能消失不见。
似乎什么都如以前一样了,独独他再也不愿理我了,也许他只是不愿理我而己。
郑虹伸胳膊肘儿捅了我一下:“米露,你看你怎么还成天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石坚都缓过来了,你这是准备恨班主任到什么时候啊?其实我感觉班主任也有点向着石坚的,她其实也不想的。”
“别再说了,我不想再提这档子事儿了。”我整理着课本,只是似乎越理越乱,下节明明是英语课,我怎么反而把英语课书本放进书包里了呢?
她瞟了石坚一眼,“哎,去年我们班的迎春晚会在学校是评价挺高的,班主任说今年其他班也有追赶我们之意,我们得表现得更好才对,她让我们现在就准备起来。你今年准备写什么?”
“得了,饶了我吧!我期中考试没考好,我得温书,省得被你们这些成天说没看书,成天都在玩儿,回家却悄悄发力,考试把我踩脚底下的主儿压得万劫不复。”我无心恋战。
“哎呀,你就再写一篇吧!你出马肯定不会让他们比下去的。”郑虹不依不饶。
“忘了我吧!”我对她夸大了我的笑容。“其实你写得也不错,兴许今年你的文章再加上你的朗诵就十全十美夺冠了呢?”
“别讽刺我了,我就知道去年的事,你还耿耿于怀着呢!”郑虹撅嘴。
“我耿耿于怀?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切!”郑虹的武断,让我有些生气。
“那你为什么今年不肯写?还不是放不下吗?”果然,她想激我。
“行了,激降法对我没用!你自己从头到尾全全操刀不是更好?”我抬起双手平放于脑袋两侧作投降状。
“还说没有?你就是这个意思。”郑虹眼见着火了。“你就是记恨我去年用了你的文章。”
“那你用你自己的不是更好?更完美?”我顺手抓起她课桌上的一本精美的小本子翻开,郑虹马上扑上来要夺,这个反应让我更想要看看本子上写的是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紧张,这是我和她相处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我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偷偷瞄上几眼一边把本子举到最高,“感恩小诗”这不是去年郑虹为迎春晚会写的被班主任驳回的那首吗?因为没被班主任选上,也就一直未见天日,没想到郑虹还留着,郑重其事地写在小日记本上。
“妈妈,我们来到上世间叫的第一个人......”我开始在班里一边大声朗诵,一边到处跑着与郑虹捉迷藏,我最近个子窜得比郑虹略高点了,一时半会儿她抢不到,“......您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我听到哄堂的笑声,也许这个氛围不适合念煽情诗,郑虹的脸刷地通红了起来,她忽然不再追我了,而我反而心里一紧,我知道她是要生气了。
前面的刘宇雷回过头来,竖着大拇指冲郑虹大笑:“高!”
“妈妈是我们叫的第一个人。 ” 我咧着嘴复述,试着逗一逗她,指望她再来抢,我就顺势还给她。
“您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刘宇雷唱上了。我看见郑虹头越来越低,最终头埋在胳膊弯里再不抬起,我知道我闯祸了,刘宇雷似乎很享受把郑虹笑到抬不起头的状态,在那里越发起劲地挤兑,我的阻止越发让他更起劲。
“行了,忙你的去吧!”我向他使了个眼色,再一遍加重语气重复。
“刘宇雷!行了啊!” 对于我也无法掌控的局面,我有些火大。
“您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歌声嘹亮。
“怎么就堵不住你的嘴呢?”我瞪了他一眼。“妈妈呀,妈妈......我亲爱的妈妈......”刘宇雷唱得更大声了,事情的发展已出乎我的预料,我觉得我引出的小火星瞬间已发展到无法扑灭的地步,我有些心焦,又无能为力,光说已没用了,心中的小火苗也随之升起,并愈演愈烈,我猛得向前踹了过去,结结实实地踹到了刘宇雷座位的正中心、力量的聚点处,也许刘宇雷原本也没坐好,一踹之后全身向地面倒去,他又抓着我们的桌子当支点,于是一摔之后,人倒,桌倒,桌子上的笔盒,笔袋,用品,书,茶杯全部掉地,一时间人仰桌翻,场面极其混乱,地上一片狼籍。如果刚才我抢了郑虹的小本子朗读还拿捏着嗓音,且处于午休时间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小动作没有太多人关注的话,那么这会儿全班同学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了过来。
除了石坚。
我颓然地坐下,身边的郑虹一抽一抽地在压抑着哭泣。我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弄哭了郑虹,踢倒了刘宇雷,弄这么大动静,让全班同学觉得我像个疯丫头,看似我胜利了,实则败得很惨,也许就是一个笑话,他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石坚一直没回过头,即使人仰桌翻,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只是背影一直保持着苦读的状态没有动过,一副任凭风吹雨打唯有他置身世外的样子。也许我在他心里已掀不起波澜,那我还在这里兴风作浪干什么呢?我的好他已觉得无关紧要,那我何妨不好?我疯丫头怎么了?我就疯了怎么样?我就兴风作浪了怎么的了?
下午第一节语文课,已考上研究生的语文老师不日将离开我们去报道了,这是他为我们上的最后为数不多的课了,这堂课主要给我们拓展一下写作的视野,讲哈姆雷特及富有**的语言。我一直觉得他挺像唐僧的,有着唐僧的面目姣好,儒雅,善良,软弱及好脾气,即使生气也只会念念紧箍咒,这是我们上他的课敢胡思乱想,胡作非为的源由。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还有‘脆弱啊,你的名字叫做女人’这些我想同学们都很熟悉了,‘哈姆雷特’这部莎翁的戏剧最有名的是心理活动描写,不过我们今天来给同学们浅析一下剧本中的**语句:第三幕第四场中,哈姆雷特对母亲描述王上‘一个杀人犯,一个恶棍,一个不及你先夫千百分之一的奴才,一个冒充了国王的小丑,一个窃国盗位、从一副架子上偷下了宝贵的王冠、装进了腰包的扒手!’”“唐僧”富有**的磁性嗓音回**在教室上空。他和唐僧还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地方就是对爱好的事业一样痴迷而投入,我望着他心里在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僧”停止了他的**言语抛下了一个任务,骤然停止的**让我们不得不停止了我们的遐想,手里的小动作,还有在空中传递的目光交流,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每位同学即兴写一段**语言,给你们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抽同学的写作本上来宣读。”
闻风而动,伺机而动,拿纸笔的,托腮冥想的,收拾刚才来不及收起的小动作的。**语言?我的**语言就是:“我认为处罚太重了!人无完人,谁不会犯错?试问谁年青的时候没有犯过错?没有冲动过?没有莽撞过?犯了错不是试图批评教育,而是忙着定罪量刑,试问这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的目的吗?为什么不能选择原谅和帮助呢?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我现在很想站起来大声质问,我觉得我憋得太久了,我太想把这些迟到的话说出来了,不管什么后果,遭同学嘲笑也好,遭老师怒骂也好,哪怕也给我一个处分,索性给我来个痛快!无论石坚信不信,理不理,我需要宣泄,我渴望“唐僧”抽到我,把我叫起来当众朗读。
十五分钟过得真慢,我写完很久了,也盼望很久了,才听到“唐僧”宣布停笔。“那位托腮沉思的女同学”我听到了很多同学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却也不是我盼望的,出乎意料的是现实跟我的盼望差之毫厘,失之交臂。郑虹像在梦里突然受了惊吓一下,腾地跳起,“我?”原本就圆的眼珠瞪得更圆了,最后终于不得不认清形势,并为形势所迫,拿起本子,找笔,又放下,站起,立正,终于迈出步子,她磨磨蹭蹭地走向讲台,极不情愿地交上她的作文本,快速走下讲台,又回头看了老师一眼,又转头向下迅速地望了我一眼,逃也似地回了座位。
“唐僧”满含**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真卑鄙!别人的秘密她就这么想窥视吗?把别人的尊严践踏在脚底下她就这么开心吗?曾经的帮助和对我的好现在似乎也感觉不到好了,心里只有满满地鄙夷......”
我只听到了第一句,就知道她写的是我,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她写的是谁,我分明看到孙鹃鹃的目光如箭一般立刻扫射过来。我觉得我的脸迅速热了起来,我用凉手把脸颊托了起来,遮住了颜色,装成一副不干我事的样子,至少在老师的面前。
“唐僧”觉得文章写的有点怪,朝气蓬勃的中学生不是应该写阳光,鲜花,掌声的吗?他们的生活里应该无处不充满着这些,至多发些关于考试,分数的小牢骚,怎会与卑鄙扯上关系?大概出自于也不知看的哪本野史里的吧!他猜测道。可是作文不是胜在出其不意吗?只要是总体思想健康,不跑题,出其制胜是关键,再美的文章千篇一律也会被误以为是抄袭,就像再美的姑娘看多了不也会审美疲劳不是吗?
郑虹的文章算过关了,她松了口气,可我却懵了,一直以为心生怨怼的是白雪公主的后妈,而白雪公主即使遭到后妈这样的对待都从不会产生负能量,这才是公主,是我把公主变成了恶毒的后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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